父亲不是职业理发师,只是业余爱好而已。家里的一把手动的理发推子直到今天还被父亲用着。
从我记事至今,好像很少到理发店理过发,大部分都是父亲给我理的,听父亲说,他上高中时学会了这门手艺,并且经常义务给别人理发。后来到北京念大学,再到参加工作,都在行使这个义务。父亲也乐此不疲。这其中还有一段小插曲当时着实让父亲尴尬了一回。那还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月,有一次父亲回老家丹阳的练湖农场探亲。当时母亲是农场职工,我还小,随母亲在老家生活。记得当时有许多常州知青在这里劳动,这些知青大多已在农场落户,平时劳动、生活在一起大家彼此已非常熟悉了,反正在家闲来无事,父亲就给一位知青理了发。谁知却惹来了麻烦,第二天,生产队干部来找到父亲说理发的那个人有政治问题,不是劳动群众,并严厉的批评了父亲。后来父亲做了书面检讨表示深刻认识错误,不再为“反革命”理发才了事。这件现在听起来多么滑稽可笑的事情在当年却是“政治问题”。不过后来找父亲理发的人反而多了起来。而现在的这把推子也是我去买的,回忆起来同样滑稽可笑。那时候我大概七岁左右,我拿着父亲给的钱去供销社买推子,售货员是个胖胖的中年大伯,他用疑惑和审查的眼神看着我,问我买这玩意干什么用。现在回想起来,怕不是问我要介绍信之类的证明才肯卖给我吧!不过最终还是卖给我了。
后来我们全家都去了父亲工作的地方,我就成了他的忠实铁杆“顾客”了。在“咔嚓、咔嚓”的推子声中,我从孩童变成了少年;又从少年变成了青年,如今我已结婚生子,孩子已经五岁了,他也快成了爷爷的铁杆顾客了。
一把小小的推子,伴随着三十多年的时光,每次理发的感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同。少时理发有时是被父亲“强迫”的,父亲看不惯男孩留长发,我头发稍微一长长父亲就准备给我理,而当年的我有逆反心理,于是就撅着小嘴很不情愿地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中被摁住头“乖乖就范”。而现在,我已为人父了,每次理发当然不会是父亲强行了,每一次理发都是一次亲情的交流。平时工作忙,难得与父母一聚,就利用节假日回父母家之际理理发,利用这个时间和父亲聊聊最近的工作、谈谈自己的生活。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那浓浓亲情都融于这推子的“咔嚓”声中了。
现在父亲已是60多岁的人了,眼睛也大不如从前好使了,他曾多次要我今后去理发店理发。可却遭到了我的“拒绝”。每次都是我自己先把椅子搬到阳台,准备好推子、剪子和老花镜,然后再喊他老人家过来。我愿意永远让父亲给我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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