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你坐在静谧安详的小院里,择菜。阳光在你的指尖跳着舞,携了你手上的泥土气息,满院乱跑。累了,你便掐掐你的驼背,定神看着瓜蔓上晶莹剔透的露水,脸上写满幸福。
“细丫头,来,帮我敲敲背。”我听话地上前,仍不忘父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外婆,什么时候搬上去和我们一起住啊?”你笑笑,叠起满脸的皱纹:“不走,不走,多大点就鬼精鬼精的!”言未毕,又轻叹道:“不能走啊,再走这儿就没人啦。外婆要一直呆在这儿,心才安。”
你的日子似乎总是那么单调。每日拖着弯曲的身影缓慢来回于那一片小小的菜园和陈旧的瓦房。你说你喜欢每天清晨一路抚摸瓜蔓上新鲜丰硕的瓜果,喜欢在择菜时听土灶里水烧开时的咕噜声,喜欢看被你精心呵护的那几片肥沃的土地上新生的菜芽,喜欢看子女在堂屋里伏案写作的画面,喜欢自己检查子女作业不懂装懂以致拿倒了书使得满堂哄笑的场景。你说,你想要一直站在那里,因为你喜欢你毕生所坚守的,你曾经喜爱的一切。
然而,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小世界里,有时也容不下你缓慢移动的长影。
每到黄昏,你还是会忍不住,看望你的老朋友,那位你眼中忠实而不离不弃的老朋友。
你又站在了田埂上。斜阳从你的背后照过来,把弯曲孤单的黑色剪影映在地垄上。远远望见你满头白发被风吹起,像一团白云。我轻轻地走到你的身旁,念了句:“外婆。”你仰起脸看看我,又低下头去:“你外公走了后,这块地就给别人了。但我还是总想来看看它,是它养活了我们一家啊。怎么能没感情呢?”“外婆想一直守着它?”你沉默半晌:“我要一直站在这里。”远处的夕阳透着暖烘的光泽,一如小时候妈妈常讲的她小时候你常带她看的那轮初升的红日。多少年,你始终如一地与这轮红日站在田埂上。
清晨,一抹朦胧的白光掠过视线。一位秀丽村姑沿着田埂从远处走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拂过路旁豆藤上的露水。随着脚步声的临近,日渐西下,秀丽村姑变为盘发中年妇女,至眼前时,已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这就是你啊,是你的一生。你一直在那里,平凡却伟大,直到最后的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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