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春光从门缝里挤出来,给了这昏暗的屋子一点生气。书桌上的这盆夹竹桃大概也听到了春的召唤,开始泛出点点绿意。夹竹桃,传说是竹子爸爸和桃树妈妈的孩子,或许它什么也不能代表。但我相信它是有灵性的,在陪伴我走过了十八个春秋后,它比谁都更了解我的过去和现在,比谁都更清楚我不为人知的弱点。
我打开窗户,给夹竹桃浇了水,然后把翻完的年历从墙上取下,无奈地换上新的一本。这是第几次重复这个动作了?我并非衰老得记不清数,只是不愿意面对我又一次经历了由北雁南归到万物复苏的轮回,因为这意味着远去的韵华将离我更远。即使我闭上眼睛,停止思维,树上依然有雪在消融,我的夹竹桃也依然在花开花落。
年轻的时候,呵,说这显得太苍凉,那么,换个说法,前些年的时候,我可以原谅贫穷,却无法忍受平庸。而如今,我是不能贫穷的,缺钱的日子里,母亲那痛苦呻吟把我吓怕了,于是平庸倒成了无可非议的事情。
我也确实有过奋斗的雄心,每一个深夜,我都坐在窗前做题,发誓要和我的夹竹桃一起腾飞,它开花的时候我也结出了硕果。然而我的理想与信念,又怎能坚毅到在题海风云中打拼了数十载而依然纯真与鲜活?
我曾认为自己是无坚不摧的,可倘若对手是时间,我必输无疑。这根源,夹竹桃知道,不在其他,而在我变幻无常的性格。
我曾把誓言写在脸上,却不曾刻在心中。我很宽容,不仅宽容别人,更宽容自己,所以我罕有对错误的愧疚感和对失败的失落感。当一个日子从我迟疑着伸出来挽留它的手中留过时,我也不禁汗涔涔而泪潸潸了。
历史最大的特点便是重复性。我这是第几次在我的小桃树面前忏悔了!或许它也在嘲笑了。我再也不愿意做这类滑天下之大稽的事,因为它于我,不是滑稽,而是嘲弄,更是悲哀。
我惟一感到欣慰的是,我还敢嘲笑自己,还敢忍着剧痛撕开生命里虚伪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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