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惭愧,在我大约三四岁时,自己仍是个怕黑的小孩。伸手不见五指的死寂,谁会不怕?没办法,只好从我自己的小床上搬去父母的大床上睡。可日益“变大”的我显然增加了父母的负担,不时被我的拳脚惊醒。看着他们日益憔悴实在不忍心,便回到小床上,可是仍敌不过内心的恐惧……在这反反复复的纠结过后,妈妈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牵手。
其实黑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依靠,没有安全感。而妈妈的手恰恰可以给我依靠。当晚,我把手伸着,母亲也把手伸着,在一片黑暗中,两只手就这样紧紧的握着,整夜都没有松开。而我也享受了一次不用担惊受怕的完美的睡眠。
后来懂了一点事,开始关心妈妈。因为每次起床,我牵手的那只胳膊总是有点酸痛,想必她也是一样吧!于是,在一个平凡的晚上,我提出“暂停牵手”的建议,妈妈拒绝了。当晚,我第一次去抚摸,去感受妈妈的手。
那两只手,握着。
我用还很娇嫩的手指去拉住妈妈的手背,它并不平坦,坑坑洼洼似土路,像终年干旱的即将开裂的土地。我的手僵住了,慢慢缩回,触到了手指末的关节,它在瘦小的手上突出,像嶙峋的岩石,硌着我的手,硌着我的心。我赶紧把手缩回,却触到指尖,一些或大或小不应出现的老茧被我触动,多年的磨砺让它们一个个异常锋利,狠狠划过我的心。食指的触感与其他手指迥然不同,那是一个创可贴,那是她为家人做饭时不慎划伤的手指……这只手上,复杂的地势很全面地向我展示了什么叫辛苦,而我却不知道。
那夜,那两只手紧紧握着。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和她牵着手入睡了,担心她的胳膊会酸,担心她的手会变老,担心我的心会痛。那夜,我人生中第一次去关心母亲。
如今,学习生活越来越忙,学校压力越来越重,别说是牵手,我和妈妈的沟通都日益减少。我在忙碌之余,偶尔会走神,怀想以前的时光。即使沟通很少,我也并不觉得缺少妈妈的关心,因为在我的记忆中,在我最珍贵、无法拭去的记忆中:那两只手,永远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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