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仔?羊仔?我从那个破烂工厂走出来时,叫了他两声。
他在静默,我朝他面朝的方向望了过去,立刻惊呆了——
好好的古建筑群,竟然只剩下了空空的屋架。好像有什么从记忆中活生生地抽了出去。
路笔直地延伸出去,地面倒满了砖头和石灰,两旁的房屋,门拆了,顶拆了,除了落满尘土的墙壁,空空如也。就是用一把火烧的,也没这干净,没这透彻。
房屋的墙壁上,还贴着发黄的报纸,在风中摇摇欲坠,没有了房门,一眼洞穿内部,目光却找不到着落的点,这竟使我手脚有些慌乱。
我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脏被什么重重地压着。
我们还能拥有多少美好的回忆?
刚开始珍惜,便被事实击退。我和羊仔每个周五都出来逛巷子,走田野,爬山丘,就算再忙,也要来呼吸呼吸外头的空气。今日,一时兴起,我便提议到学校对面的古建筑保护区逛。我们本是怀着轻松愉悦的心情的。
于是乎,被现实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巴掌。
还有多少回忆值得我们驻留心间?难道为了“发展”,就要抛弃这些吗?想想那些微威严耸立的高楼大厦,那些无冷无暖的机械怪兽,我感到的不是亲切,只有刺骨的冰冷。我十年住在又破又矮又亲切的老房子的记忆啊,在眼前的画面中,愈发遥远。
世界固然需要变化,但变化的同时,是多少人的痛苦。废墟的未来,是便捷的电梯楼房,殊不知,又是多少人的寂寞。
我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脚下的土地快要变样了,还不赶紧走走?我倾心聆听鞋子踩在泥土上“咯咯”的声音,唯恐它从脑海中流失。羊仔走在我的前面,一直沉默着。
一栋老宅,轻脚踏入,只可惜青石板与我的脚丫隔了一层鞋底,不能亲密接触。静谧的氛围中,尘土停止了它在空中的舞蹈。
一位老人,静坐木椅,柔缓的音乐声,从他口袋中传出。微微驼起的背,略添几丝感伤。
一只黄狗,爬上砖堆,它俯下身,努力在砖与砖的缝隙间嗅着,像在寻觅什么。
一片阳光,默然飘落,没了温暖,耀眼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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