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走出家门时,雪很大。“今天乘车的人肯定多。”我不禁加快了脚步。离公交站点还有20米远时,看到往日稀落的几个候车人已被黑压压的一群人取代。我加入了等车的人群,搓着手,跺着脚,和大家一起,伸长脖子向着白茫茫的马路尽头翘首以待。
“车来了!”有人喊了一嗓子。放眼望过去,果然来了一辆车。车的颜色不是熟悉的翠绿色,而是陌生的深蓝色。车子吱吱扭扭地驶近了,原来是辆超期服役的老爷车。“不能坐这车,这车肯定会坏在半路上。”有人断言。拥堵着上车的人群开始疏散。“上吧,都等了半个小时了,手也麻了,脚也僵了,好不容易才来这一辆。再等,还不知鼠年马月能来一趟,再说了,指不定来辆更破的。”疏散的人又开始拥堵着上车。我随着人群挤上了车,毕竟,这车现在还跑着,而且,我还能够挤得上车。
车子驶过两站,上来一个嗓门挺大的老人。那时,车上的人已经是背靠背脚挨脚,很难再挪得动了。老人挤在车前门处,司机要关上车门。“下边还有两个没上的。”老人高声说。“门都关不上了,怎么上?”司机有点不耐烦。“我替你收了钱,让他们从后门上。”老人并不在乎司机的态度。“公司规定,后门不让上车。”司机缓和了语气。“大冷的天,等个车不容易,就走个后门吧。”老人的语音很软。司机不再说什么,开了后门,两名乘客上了车。
以后每过一站,老人就在门口吆喝着:“钱交给我,后门上车。”司机就一声不响地打开后门,让乘客挤上车。这样又过了三站。车上人挤人,人挨人,我被挤得只能单脚着地了。这时,一个站得偏靠前门位置的女乘客对司机说:“我下一站下车,挤不到后门,从前门下吧!”司机很干脆地回绝了:“到后门,后门下车!”“拉这么多人,挤不过去!”“挤不过去,就到终点站下!”两个人越说口气越冲,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哎,这个小伙子,你说得可不对,咱搞服务的,哪能对乘客这么说话。”千钧一发之际,老人挺身而出。“我这么说话怎么啦?我该怎么说话?”小伙子火气很大。“你不能让乘客到终点站才下车。要是我是你领导,我非处罚你不可!”老人语气很严肃。“来,大家让一让,让这位乘客从前门下去。”老人的话很有感召力,大家纷纷侧身,女乘客挤到了前门处。车到站了,司机开了前门,“谢谢!”女乘客下车前,充满感激地道了谢。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小伙子,”老人又拾起了话茬。“咱们做服务的,脑子要活泛点。公司的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要见机行事。不能让这死制度伤了咱们大家的和气呀。”老人的话似乎说到了小伙子的心坎上,小伙子默不作声,专心开车。车子转弯了,开始爬一个70度左右约150米长的大斜坡。路面上积雪很滑,有两辆车子抛锚在半坡上。我们的车子哼哼唧唧地爬着坡,乘客们提着心,小声地议论着,唯恐下一分钟抛锚的厄运会降临到我们头上。开车的小伙子也有些担心:“人太多了,千万别熄火!”“没关系,小伙子。我开了40多年车了,你只管开足马力往上冲,没问题!”老人的话给小伙子吃了定心丸,车子继续哼哼唧唧地爬着坡,眼看就要爬上坡了,这时,我们前面的一辆小轿车突然熄火,我们的老爷车在“咣当”一声沉闷地呼号后,呜呜地挣扎了几秒钟,最终颓然熄火,停在了原地。
人们最为担心的一幕还是发生了。大家都有些泄气,是啊,这冰天雪地的,这一车的人,可怎么办呢?“到底熄火了,都怪前边这个小轿车!”小伙子很是沮丧。“小伙子,打开前门,让我下去!”关键时刻,老人又出马了。老人下了车,只见他用双手拨开路面上的浮雪,捧了一些沙子,分别放到了几个车轮处,“小伙子,打着火,试试看!”
小伙子启动了车子,车上的乘客满怀希望地看着小伙子。车子“呜呜”地叫着,感觉马上就要冲出牢笼了,最终却还是败下阵来,动弹不得。“下来几个小伙子吧,咱们得帮帮车子!”老人一声招呼,十几个小伙子下了车,老人先教这些小伙子摆好姿势,怎么用力,随后,又指挥司机小伙子发动车辆。车子再次“呜呜”地叫起来了,这次,它叫得很有力量,再借着车下众人的这股劲儿,这辆老爷车真的“呜呜”叫着爬上了坡。车上的乘客禁不住欢呼起来:“太好了,快让他们上来!”司机小伙子也是满脸喜色:“老爷子,多亏了您!”小伙子恭敬地说。
车子又走了两站,老人说:“我到站了,我下车了!”“谢谢您,老爷子,下次下雪还坐我的车!”“什么?”雪地里的老人边走边问。“下次下雪还坐我的车!”司机小伙子将车窗打开,脑袋伸向窗外,手圈成喇叭状,冲着老人大声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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