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洋洋洒洒,飘飘摇摇,轻轻的,柔柔的,像满树掉落的梨花瓣,无声无息的随风飘落。一场鹅毛大雪,给人一种暖意,并不觉得冷。
小时候,乐观的爷爷说:雪花是天女散落的花瓣,别看现在是白色的,等到过完年,春风回暖,它就是五颜六色,还带着翠绿的叶子。落在地上的雪花是会长根的,等到雪完全融化的时候,根就扎实扎牢了,只有扎牢了根,才会有好收成呢,到秋后,就会有香甜的瓜果,做馒头的白面。
穷苦困顿的岁月里,少吃没穿,冬天的北风刮到脸上像刀割一样,雪一下,更冷了,早晨起来,脸盆里的水,冻上一层厚厚的冰,浇上一点热水,化开边缘,才能倒出去。
家里的水缸是放在屋外院子里的,冬天一到,围上一层厚厚的破棉花,再用土抷围起来,算是防寒。每天早晨,睡梦中的我,总能听到做饭的奶奶和娘用铁棍锤头凿冰的声音。这时候的我,就会一轱辘爬起来,迅速穿好棉衣,棉裤,棉鞋,不怕冷的跑到水缸边,踮起脚尖,伸长胳膊,弯下腰,费力的够取水缸里的碎冰块,放到嘴里,丝丝哈哈,就像现在的小孩子吃冰糖一样惬意,惬意的小孩子总会招来大人的呵骂追打。第二天,一样的事情一样上演,这凝固了的水就是那么甜。
晚上揉搓着红萝卜似的小手,皴咧的脸挨上枕头,睡在暖暖的热炕头上,梦里,散花的天女穿着七彩霓裳,挥舞着柔柔长长的飘带,一手挑着花篮,一手抓起洁白的花瓣洒落地上,轻轻柔柔,随风飘散,落在暖暖的土地上,生根,发芽,长大,开花,结果,泥土里的秋天,飘着香甜,嘴里也是香甜的。皴咧通红的小脸笑了,笑的似醒非醒,或者干脆不想醒,依稀听见大人慈爱的笑骂:做什么好梦呢,这孩子!
受这种从小播种下的思想影响,在小时候的印象里,冬天越冷,雪花越多,越大,明年的瓜果就越香甜,花越美,树越壮,窝头能变成白馒头。因为天女散的花扎根了,扎成一团团。
穿彩衣的天女不怕冷,我也不怕冷,最喜欢满天大雪洋洋洒洒的时候,可以堆好多大大的雪人:堆个爸爸,堆个妈妈,堆个爷爷,堆个奶奶,再堆一群活泼可爱的小伙伴,堆来堆去,道边上,院子里的积雪,全变成雪堆,被大人用小推车送进麦田。小伙伴追着,笑着,在宽广洁白的麦田里扔雪球,打雪仗,扬起的雪雾,模糊了大人的眼睛。像撒在伤口的盐,锥心刺骨的疼,却不能呻吟,咸苦的眼泪,变成冰晶。孩子的笑声,唤心归醒,春天到了,生活就好了。
天女散花,散啊散,终于迎来童年的春天,团团的花瓣覆盖远处的村落,被压矮的小屋,宛如拱土的鲜蘑,花瓣覆盖的河堤,高高低低,起起伏伏,一条银龙飞向天边,急驶在高轨上,迎送八方客源。纤纤素手把花瓣堆积在沟沿,如波动的水纹流进麦田。
老天笑了,火树银花,琼楼玉宇,飞出童年,梦里的花香果甜,全部落进嘴里,站在眼前,陶醉美好的雪天。
提起笔,不用再哈着热气,按照梦里的童话,画一幅天女散花,画一套七彩霓裳,画一幅芙蓉面庞,画一条翠青的飘带,伸向远方。湖兰水袖遮住太平洋,再也不见海盗船的模样。画一条金色丝绦,把南北极连成一个海岸,画一只七彩的花篮,五颜六色留在冬天。画上团团的梅花瓣,冰冻宽广的天河,和牛郎织女的孩子,一起抽陀螺。陀螺搅起漩涡,推动滑车,滑进岁月的长河。
冰河上的陀螺转啊转,冰河上的滑车溜啊溜,溜出记忆里的童年,美好的天女散花留住清澈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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