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女孩都希望自己是天使,向往自己拥有天使美丽的羽衣。
——题记
那一抹玫瑰红
见到它的那一刻,我觉得它是我看过的最美的风衣。
通身是暗暗的玫瑰红,那种暗,不好形容,然而却恰倒好处地把红色的妖娆活泼压下去,显得内敛沉静,似有万千心事却未出口,如秋日涩涩沉淀的铁观音。衣领上静静地伏着黑亮而短细的绒毛,高雅至领口凝聚;下摆长至膝盖,有说不出的洒脱飘逸。那风衣本是舅妈从香港带来送给母亲的,见我喜欢,母亲又把它送给了我,那年,我上高二,17岁。
喜滋滋地穿上往落地镜前一站,脸上更是笑开了花:玫瑰红很衬我的肤色,再加上腰身剪裁合宜,下摆款款有型,更显得我苗条修长,甚至,我读到了前所未有的两个字:气质。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在一刹那见长大了,成熟了,有着说不出的甜蜜的期盼。
于是破天荒地期待秋天的临近。在此之前,我可是最留恋夏天的,留恋那种勃勃的生机和喧闹。而那一刻,我竟暗暗地期待秋天的临近了!
秋天终于不紧不慢地来了。班级全能大赛,我担任了主持、钢琴伴奏、插花表演等多项活动。比赛结束后,我穿上我的玫瑰红风衣,正收拾着准备回家,突然,一支黄玫瑰跳入了我的视野。抬起眼一看,是我并不怎么熟识的同年级的一个男孩举着它。我至今仍记得那男孩的表情,那样腼腆而急切:“你演得真好,这花……”憋了半天,硬是说不出“送”字。我轻轻笑了。这一笑,他更加不知所措。我干脆接过花,说了声:“谢谢你啊!”便走了。走了好几步,悄悄回头,那男孩还愣在原地。
举着花在街上行走,年少的我觉得我的每一步都引起了路人的注意。我不知道,华灯初上的街头、墨蓝而澄澈的夜空、白色丝质围巾、红衣女孩、黄玫瑰在别人的眼里会构成一幅怎样的图画。我只知道,我正行走于青春年华,属于我的美丽的青春年华。
犹豫了好久,我还是决定不把黄玫瑰带回家。我去了离家不远的湖畔,挖了个坑把花儿植了进去。夜色中,它显得那样的娇嫩羞怯,又是那样的——孤单。我起身离去,玫瑰红风衣的下摆在风中翻飞,我只能离去,一步三回头。
那天夜里,我梦见那朵娇嫩羞怯的黄玫瑰茁壮成树,香气馥郁如歌。
蕾丝情结
大多数女孩在成长的某一个瞬间,一定被蕾丝吸引的意乱神迷过吧?至少我是这样的。蕾丝,那样的繁复,那样的精美却又那样的甜蜜,像舌间柔甜得化不开的棉花糖,诠释着城堡中的公主该有的形象。而又有哪一个女孩没有做过公主梦呢?
丝与丝之间恰到好处的牵引与纠结,花儿一样,少女的心事一般,曲曲折折,千回百转。
一直渴望能有一条白色蕾丝的裙子,想着穿上它走在春天的街头,我迈出的每一步都将像是舞蹈。而我年少的心,定也会随舞动的裙摆羽化成蝶,起舞翩翩。然而——灰色的城市、灰色的街头、灰色的高考容不下洁白的蕾丝裙子,它属于开满玫瑰花的城堡。
在19岁的大学校园,连扑面而来的风都是醉人的。花的明丽、草的青翠、天的湛蓝让我关于蕾丝裙子的渴望复活了!放假回家和母亲一说,面对久别的爱女企盼的眼光,做母亲的百般宠溺,即使知道女儿衣柜里每一季的裙子都不下十条。
走遍城市的大街小巷,都没有我幻想中蕾丝裙子的款式。我的蕾丝裙子该是细腻内敛的白绸为底,玫瑰花形状的蕾丝温柔地依附于上,裙摆如百合般打开,微微旋转,收拢住一方的绚烂。
可是,可是,节奏如此高速的现代化城市,哪能接受这样的尤物?就如流行歌曲之于婉约小令,可口可乐之于冬雪煮茶。
我的眼光一点点暗淡。对我而言,蕾丝裙子或许只能是奢望,如我永远也无法触摸梦中的白云。
母亲却在这时架起了多年来不曾使用过的缝纫机,暗暗地买来白绸和蕾丝,自己动手做起来。当我看到一条精美的蕾丝裙子一如我想象的那样向我绽开纯洁羞涩的微笑时,我的眼睛也瞬间涨满了泪滴。我的母亲,用她的手和爱,在我儿时家庭困难时为我裁出一件件新衣;又是我的母亲,用她的手和爱,圆了我年少虚荣而华美的梦!
对着镜子,我看到了我19年来的幸福,看到了母亲在我身后满意的笑容。脑海里有句话在一直翻滚:什么时候,我也能为母亲披上一件她梦中的羽衣呢?
回到学校,是春风熏暖的三月,我的蕾丝裙子在校园的小路上开出一朵朵微笑。风带起蕾丝,它便飘逸地舞动,如我呼之欲出的心事。
话剧《睡美人》在学校公演的时候,我成了主角,穿着我心爱的蕾丝裙子。我看见它在玫瑰丛中随我的脚步舞蹈,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我的心也甜甜地笑了。在聚光灯下,我仿佛看见母亲含笑的眼睛,突然明白:我就是母亲梦中的羽衣。
粉红诱惑
我最为钟爱一条粉红色的棉布长裙,它是我所拥有的第一条长裙。
初夏的繁花唤起我少女的有关爱和美的联想,18岁的我竟然心心念念地想拥有一条长裙。是与母亲逛街时发现他的,老板笑眯眯地从衣架上把它取下要我试一试,我就近乎虔诚地捧着它走进试衣间。穿长裙在我看来是一个女孩从懵懂到长成的标志,在此之前我从未试过。待我打开试衣间门在老板的惊叹声和母亲赞许的目光中走到镜前,我简直被另一个我所震慑了:静静下垂的裙摆收敛了小女孩的稚气,胸前的几朵淡紫色手锈小花吐露着少女的娇羞,粉红色是充满梦幻的娴雅气质。就那样临镜的一眼,我就知道我和这条长裙结了缘。
而我那时侯还不知道,长裙为我开启了一个季节,也结束了一个季节。成长,是那样的疼痛。
毕业聚餐我穿上了我的粉色长裙,胸前缀了一颗黑珍珠。当我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我从他们的目光里看到了自己的美丽。高中生涯结素了,可是,我对他的感情怎么办,也要结束吗?
聚餐地点是在海滩上的一个小酒店。酒店在海滩上置了桌椅、烧烤架,大家就那样边吃着自己烤出来的东西边喝饮料或者酒。有人在干杯,有人在拥抱,有人在哭泣,有人在烧高中课本。我独自一人起身,到离海最近的沙滩上散步。暗夜里,海风猛烈,吹得我粉色的裙摆像云一样大朵大朵地张开,如此仓皇。我俯身捧起脚下的细沙,沙子纷纷扬扬地坠落,我抓紧,它却流逝得更快。那从指缝间逃走的,不仅仅是沙,还有青春吧?
心里莫名的感伤,想哭泣,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远远地有人在喊:“7班的过来呦,拍集体照!”我朝那有灯火的地方慢慢踱回去,见他朝我走过来。我吃力地避开他的眼神,他一直走近,走近。我索性闭上眼,他和暖的气息贴近,随后,他的手落在我的发辫上,轻轻抚了一下。我的心一阵颤栗,这,该是他对我的极限了吧?
恍恍惚惚地和他走回人群,恍恍惚惚地拍照,然后恍恍惚惚地看他潇洒地和其他女生拥抱,告别,头也不回地离去,恍恍惚惚地喝啤酒,恍恍惚惚啤酒倾洒在我如云的裙摆上。湿透了,湿透了,我18岁的心!
回家后我倒头就睡,有很多的星星,海上的星星在梦中眨眼,如同夜空的泪花。
第二天醒来,走到阳台,发现我的粉色长裙在晨曦中舞蹈,那样的干净,丝毫看不出那种从小麦中提炼的液体曾经在它身上奔跑践踏。我知道,一定是母亲连夜为我把裙子洗了。
只是,有些东西是难以洗掉的,母亲知不知道呢?
白衣飘飘
上中学那会儿,天天都要求穿校服。学了法律后的我回忆起那时,常常想那是否也是种侵权行为,但是,那时的我们全是那样的温驯,乖乖地躲在统一的服装内。
记得冬季的校服,女生是靛蓝色的外套和百褶裙,男生是接近黑色的那种墨蓝的外套和长裤。无一例外,上身都得搭配白衬衣。我想那样的款式和颜色,不搭配白衬衣都不行,于是乎,本不活泼的冬季校园,因着这一身身靛蓝与墨蓝和一点点白,更显得沉默肃杀。
况且,重点中学的孩子,大多是沉静的。
然而,毕竟青春年少,有多少人又真正甘心天天穿着一身老气横秋的衣服?至少我不。常在有阳光的冬日午后,脱下外套,拿上一本小书,通常是我喜欢的诗词,到学校最偏僻的凉亭。阳光和暖地照在书页上,描下了让人平安喜乐的橘黄色,莫名的,我的白衬衣就镀上一层堇色的光晕。我很满意有些耀眼的白搭配上靛蓝的百褶裙,它让人想到一种水样的清纯。更何况,白衬衣是我精心挑选的。我闭上眼迎在光里,背“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在我嫩绿的青葱岁月。
一直很怀念那件白衬衣,因为它是那样的合适。无法确切地说出它是什么布质,它的通身有一种微微发亮的丝般的感觉。领口,前襟,袖口都以同样的布料叠成褶皱细细地滚了边,配以同样色系的大纽扣。整体而言,大方不失童真,端庄不失活泼。
穿着它行走于校园,我似乎听到阳光在周围发出爆米花时特有的那种“噼啪”声,热烈美好。心情就轻盈盈地“呼啦啦”旋转起来,如在春天捉弄风儿的风筝。于是很是快乐,尽管那是在竞争激烈,满校园靛蓝墨蓝的重点中学。
世上的事就是那么奇妙,有时仅仅是一件衣服,一枚发卡甚至是一抹口红,都能让你的心情有所改善。
那件白衬衣就是这样,陪我经历了一堂堂课,一次次考试,一场场活动。尽管在那期间我有很多白衬衣,它仍是我最为钟情的一件。
后来,我把它带到大学。
那个飘着栀子花香味的四月,当我穿着他配上粉红色有美丽蝴蝶结的长裙遇上他的那一刹那,有许多故事就如宣纸上的墨痕那般徐徐晕开。
也曾有过月下石榴树小道上的呢喃,也曾有过阳光里白桦树边的执手。可是,一切都有结束的时候,如我钟情的白衬衣在我某一次洗涤时,极细微的一声:裂了。
那一刻,眼泪也像裂了口一样,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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